阿赫跟着闫虎转了一路,给杜言秋带回消息。
“原来是明州黄。”
杜言秋在见到卦签时就觉得纸质不俗,“虽贵重,但又不是某处独有,尤其是寺庙庵堂都用得。难怪姜落落当做平常签纸没去理会。”
而杜言秋也从未提过这纸质,是他认为手上捏着这么明显的问题,以姜落落的聪慧不可能注意不到。
她未提,他便也不在她的面前显出这份好奇。
“后来闫虎便去了一鸣山庄?”杜言秋问。
“是,闫虎说要带着卦签去见老山长,告诉他有人假冒卦签。我见一鸣山庄守护不一般,听公子吩咐,没有冒然潜入。”阿赫道。
“很好,先用闫虎探探路。”
摸摸那位老山长的态度。
闫虎去做的事,正好是杜言秋想到,但又不打算做的。
疑似魁星堂的卦签有人造假,在不惊动官府的前提下,自然是该先去找卦签主人询问。
但杜言秋又能想到,老山长若见有人为此而来,无非两种应对。或者生气,宣称势必弄清此事;也或者受上杭暗处的力量驱使,如老知县严墨一般懂得识时务,为了配合伍文轩的一番壮举,不去破坏某些人的意图,设法掩饰此事——那站在老山长面前的这个人可是自讨没趣!
杜言秋可不想初来乍到,没做足准备就跑到上杭这位德高望重的人物跟前去指手画脚,免得落个吃力不讨好。
而此时,有了闫虎这个中间人去探路,就像是先给他架了座桥。
……
“我知道那用来写签的纸质地好,原来是有人专门买的供品。近些年见我们这边的寺庙都在用,还以为是朝廷专供给他们的东西呢。不知道是哪位大善人,每年供这么多名贵的纸,花销可不小吧?”
从县学回来的姜落落头一回听说这种纸叫明州黄。
“若整个汀州庙宇都在用,一年怎么也得上百金。”杜言秋盘算。
在天子脚下的临安城,都难得见到几张明州黄,在这汀州却被人当做平常物,说来也真是可笑!
姜落落不禁皱眉,“我们这地方就是格外看重鬼神,有那么多金银财富,捐助给穷人们也是积善行德,供给庙宇写几页经文有什么用?真正一心向佛的大师,眼中岂有贵贱之分,在哪儿不能写?”
杜言秋正垂目想着什么,没有言语。
姜落落转念,歪头瞧着杜言秋,“杜公子,你不是只去福文阁瞧瞧,怎么就急着给了闫虎一拳?”
这事儿也挺意外。
她临走前,杜言秋是问她要走了竹管卦签,可也以为杜言秋会在福文阁周旋一阵呢,结果只是她去县学的工夫,这边杜言秋便把闫虎赶往一鸣山庄。
杜言秋抬眼,“我想了想,似乎也没什么好周旋,不如挥一鞭子试试手?”
“不愧是杜大公子。”姜落落笑笑。
“嗯?”杜言秋从这俏皮的笑容中看到几分狡黠。
“我也临时起意,让舅舅跟张主簿说,去县学查赌都是听你的唆使。想来杜公子不会在意,是吧?”
“落落姑娘,你怎么出卖公子!”旁边的阿赫大眼睛一瞪。
“好,姜姑娘甚知我意。”杜言秋不愠不恼,反而夸赞,“其实我也想这么与你们说,只是又不愿让罗捕头觉得抢功。不过,若换成姜姑娘的主意,想必罗捕头一定很开心。”
“杜公子果然不是客气之人。”姜落落挑眉一笑。
这话让舅舅听到,肯定又不高兴了。
杜言秋的视线从姜落落的脸上移开,“闫虎虽背地里另搞一套,在操控伍文轩的事上看来也是一无所知。”
“不是杨雄,也不是闫虎,赌坊管事也已经被抓,虽说王子胜设赌,可与上杭赌坊相关的几个人似乎都不相干?福威镖局的人插手于贵的消息,也在乎邓知县下落,不知接下来是不是该他们动手?或者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?”姜落落也跟着琢磨起来。
“等着瞧不就知道了?第一步已经完成,接下来看你的第二步。”
杜言秋那张平静的脸上,镶着一双吟着几分浅笑的眼睛。
“这时就得仰仗阿赫大叔了。”姜落落则笑盈盈地冲阿赫眨眨眼。
“我这就去找罗捕头。”
音落,阿赫的人影便掠出了院墙。
“我们也不能干等着,随我跑一趟。”杜言秋转身道。
“去哪儿?”
姜落落诧异。
“于大郎家。”
……
出了门,杜言秋便从附近的鞍马店租了一匹马。
“不是让我随你同去吗?”
姜落落看着眼前这匹孤零零的马,又暗自捏捏袖中的钱袋子。
是用不着她了,还是要她自己再租一匹?
杜言秋看穿她的心思,“一匹马够了,能省则省。”
然后翻身上马,拍拍马背,“上!”
见此,姜落落便不计较,一个利落的翻身,坐在杜言秋身后。
“驾!”
随着杜言秋一声长喝,马蹄子撒开飞奔。
急剧的惯性迫使身子不住后仰的姜落落不得不抓紧杜言秋的衣衫。
“小时候,糖人哥哥说过,长大后要带我骑马,参加二人马赛夺头魁。”
姜落落失神地盯着杜言秋的脖子。
由于被她扯拽着衣衫,杜言秋的后脖衣领有些下扯,露出靠下的一些位置。
那里有块浅显的伤疤,不知道杜言秋自己是否知道曾经伤过的地方还留着痕迹?
以她仵作的眼力,能分辨出那是被块状钝物所伤。
确切的说,应该是一块小孩拳头般大小的石头……
背对着姜落落的杜言秋目光颤了颤,口吻却有些不耐,“怎么又想起此人?”
姜落落没有吭声。
杜言秋顿了顿,又道,“你们虽然失散,也有你小舅舅带你参加马赛,罗捕头有没有夺得头魁?”
“当然。”
姜落落笑着应了一声,眼睛却没有离开那片伤疤,还仿佛看到又一幅零碎的画面。
大概是腊月里,去给病重的父亲买药的男孩在路上遭到一帮孩子围攻,还有的朝他丢去石头,其中有一块正好砸中他的后脖。
见血染红了男孩的破衣领,那帮孩子瞬间如鸟兽散。
当时,她正随母亲在成衣铺挑选准备过年穿的新衣,正巧从门口看到这一幕。
她的母亲也有些看不下去,犹豫片刻,还是抱起她追上那个男孩,用帕子帮他裹住了受伤的脖子。
男孩躬身道谢之后,在她一声糖人哥哥的呼唤中匆匆跑开。
糖人哥哥……
姜落落攥着杜言秋衣衫的手不觉地越发用力。
三月,初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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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
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
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
请下载爱阅小说app,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
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
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
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
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
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
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
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
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
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
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
网站即将关闭,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
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
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
下载爱阅小说app,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。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
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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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县学问话免费阅读.https://www.biqubao7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