皎洁的月光下，奥美闻言抬头，眉头立马向中间靠拢，倔强的眼神一秒乍现杀气，冷厉的眸子射向他，“什么？你你，你到底要干嘛？不许动我的家人，事情是我做的，我来承担，我的家人一根毫毛都不能动！你不就想知道，我为何会出现在你家吗？好，我告诉你。其实，我是为了找你，找你借身份证，我找不到你，才跟踪你回家。
那天，我只是换上了女装去找你。是，是阿姨认错了我，但，那时候我不忍心说。看到阿姨激动的样子，我不忍心说我不是。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那种怀抱，特别是，一个妈妈和一个女儿……我想知道妈妈的怀抱，是什么感觉，有多温暖，可以吗？！”
“什么？借，借身份证？那是什么意思？”南钦错愕的看着她，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。
“对，借身份证。我没有户口，也没有身份证，我想借那个叫黛思思女生的身份证。我也想知道我是谁，我的爸妈长什么样，我的家在哪？我的爸妈在哪？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从哪来的，也不明白他们为何生了我，又弃了我。我是个没爸妈的孩子。从小，一个月那么小，还在襁褓中就被扔了，我整天都躲在暗不见光的地下，我想要光，阳光，你能懂吗？”
她终于爆发了，再也忍不住，歇斯底里的吼着，不管有没有路人听到，也不管他们伸头的动作。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九年，在老家不能发泄，在奶奶面前不能发泄，在四平方洗碗小屋不能发泄，可知道，她是个人，正常的人！
这十九年来，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，堵在心里，结实的堵着，上不去下不来，可清楚，她每分每秒都是如何熬过的。小时候，中时候，大时候，统统那些欺负，只能打碎了牙挥泪生吞！她没人倾诉，更没人发泄。她才十九岁，从小假装懂事，也只能懂事，她也想任性，也想傲娇，可，身后是荒芜，是悬崖，一不小心，死了名字都留不下。
这一刻，她只想吼出来，痛痛快快的吼几嗓子，尽管火辣辣的脸上没有一滴泪，只有刺眼的殷红和腥咸的汗水刺激着伤口，火烧一样折磨着皮肤。
南钦，“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喃喃道。这次，他终于听懂了，也明白了，她原来这么……难。
“还记得那次，你清晨睡醒后，看到身上有床红被吧，就是那晚，我看到你身边放着一个身份证，是个女生，和我有些像，我想借……用，所以，这……就是我接近你的理由……”
南钦打断她的话，眼底闪烁着什么，“还有抢劫那次和落水，你给我妈买药，带水果，洗衣服，按说，我得谢谢你的。”他突然拉着她手腕，捡起地上的装备，“走，先去医院。”
去医院不但耗时还得花钱，每次回家奶奶都没睡，每天都等到她回家，看到她平安到家，奶奶才安心睡去，她不能去医院，不能让奶奶一直熬着。
奥美挣脱开他的手。“你放开我，我不去医院，奶奶和贝宝在等着我，你要是真的原谅了我，就请，借我身份证用一下吧。”
身份证早不在他手上，已经归还别人，“那个，我已经还人家了，她是一个十八岁学生，正备高考……不过，等等，你借身份证要干嘛？”南钦转身很严肃的问她。
“我想……想重新找份工作，我女儿贝宝需要一大笔医药费，这份工作，我不想做了。”
“你在那个饭馆做什么工作？我去了几次都没看到你。”
“……洗……碗工。”
此刻，是短暂的沉默，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。
南钦耳边不断回荡着她的每一句话，不断循环着，愣愣的沉默着。
奥美只觉得终于解放了，终于还是被抓到了，是生是死都会有个终结。
逐渐的，逐渐的，他们默默走着。
过了许久，他们之间也不再那么剑拔弩张，而是多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，最后，南钦把她送家门口，临走时，带着愧疚，道，“我去给你买药，这几天你能请假吗？脸……需要…休息养护。”
“好像，请不了，请假一天就扣一百，我也不想请假。”她小声道。
“你先回去，我买了药送去你家，先进去吧。”他双手插兜站在她家门口的胡同里，看着她进了那间又小又破的小屋，眼底一片复杂，无奈的叹了口气，转身往药店跑去。
南钦走后，奥美从屋里退出来站在胡同里，路灯下是他远去的背影。男生一身黑色运动服，脚上是一双白如雪的跑鞋，短碎发随风向后飘，全是青春的朝气，他是美好的阳光的。而她，就像一粒普普通通的尘埃，永远被风牵制着，他们不在同一世界，也不应有交集。
二十分钟后，发霉的门板上传来不大不小的叩击声。刚躺下的奶奶微愣，腹诽道，这么快就洗好澡了，不直接进来，怎么还敲上门了。没敢问，怕惊醒刚睡下的小贝宝，她穿好衣服下床，拉开门，一大小伙子募地映入眼帘，奶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，结巴道，“你，你是谁？找……谁啊？”
小伙子粲然一笑，“奶奶，我找您孙女，给她送些药。她脸上的伤，不能再拖了。”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，放在奶奶手里，“不要再贴那些东西了，透透风，内服加外用，一周就好了。”
“哦，哦。”奶奶呆呆的看着手上袋子，里面有盒装药、口服药、棉签、纱布，再去看小伙子时，那人正从院外拎着两袋水果和两箱牛奶过来，“奶奶，这些东西重，我直接放进屋里吧。”
奶奶一脸茫然，满头的问号，愣愣的往一边侧身，让出路，看到南钦放下水果，把核桃和牛奶放去贝宝的小床旁，低着头弯起嘴角看看床上熟睡的小人。
奥美在洗衣房隐约听到有人说话，声音太小，听不清说什么，她每天出的汗都回把衣服沁湿完，不把洗出来，第二天就会没衣穿。
奶奶眼睛不眨的看着南钦，暗忖，这闺女啥时候谈恋爱了？整天让她换女装趁着年轻找一个对象，户口和身份证就多一个人帮她想办法，嘴上说不找不找，看着这小子，不但俊逸，面相也是个好人。她在脑海里翻腾着奥美近期的漏洞和不寻常，突然，乍现出那夜街头红被子的事，那夜离得远，看不清醉汉的模样，她决定问问，大半夜的，不能拿点东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进来了，闺女单纯，她可要上心。
“小伙子，这么晚了，还送东西过来，有心了。”她进屋后，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堆在高处纸箱下的厚被子，多么的艳丽的红，上面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，似乎一进屋就被那一抹红吸了去。m.biqubao.com
南钦顺着奶奶目光看过去，弯起唇角，“奶奶，那条被子救过我的命，说起来惭愧，我也是今天才找到她，以后，我常来看您可以吗？”
“好好，好。”奶奶安心了，笑呵呵地放下药，打开风扇，去找凳子。
“她叫贝宝，三岁半了，两岁那会儿，发烧烧坏了眼角膜，爱笑也爱说话，是个招人疼的。”奶奶给南钦递去小凳子，后者点头谢过，“她的妈妈就是我那孙女，叫奥美。我家老头子在我们村一个河沟里发现的她，那时候她才一个月左右，跟贝宝一样，可爱的很。后来啊，打听她父母多年都没消息，这孩子的户口我们派出所不给上，说来历不明，到现在一直都没落户，可怜啊。”
“奶奶，她叫奥美啊，好奇特的名字，今年多大了？我，我没敢问她。”南钦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呵呵，她没有户口，名字起的也随意，就这么一直叫到大，说上了户口，跟着我家老头子姓齐。算下来小美马上快二十了，她大概是八月份生的，具体那一天，不清楚，她爷我倆在八月十五那天帮她庆生，和牛郎织女一起过。我们闺女是个命苦的娃，糟了不少罪啊。”
“奶奶，贝宝……的爸爸呢？”南钦小心翼翼的问，手里帮奶奶剥了一香蕉递给过去，奶奶笑呵呵的接过。
闻言，奶奶顿了顿，用独特的俩牙，咬了一点香蕉，声音也开始低沉，“小美十六岁，那年还在上初二，有一天放学遇到了一流氓……”奶奶说不下去，捂着心口，“老头子也是那年走的，要不是小贝宝烧坏了眼睛，我们还在老家平安的生活，谁来这城市里啊，不是自己家，遭罪。”
南钦眼中有泪光闪烁，一个大男人不能在这流泪，他仰了仰头，顺手拿了一个核桃，掩饰自己的情绪。核桃剥好后，放去小贝宝的枕头上，看着她嘟起的小嘴，还流口水，又忍不住想笑，自己的妹妹小鹿也跟她一样可爱，每每看到小女孩，他都忍不住的喜欢。
奥美洗完衣服，冲了澡，回来发现门半开着，她穿一件长款黑色睡裙，露出白细的小腿，性感的锁骨，脸上不再是黑黝黝，月光流淌在她脸上，粉白粉白，也漏出那几处刺眼溃疡的皮肤，不过，依然还是很天然很俊俏。
“奶……”她直接推门进屋，被眼前的人震住，脸颊又添上两朵红晕。他怎么来了？还进自己家了，扫了一眼不到十平方的小屋，到处层层叠叠都是东西，说是卧室，不如说是仓库。
南钦听了关于她的故事，眼底红血丝还未散去，看了她一眼，立刻别过头，怕她看到什么。
“闺女，你，你朋友来看贝宝，还给你送了药。”从奶奶露出的那两颗牙和欢喜的眉眼间，奥美看得出她对南钦有多满意，奶奶有多想让奥美找一个男人依靠，在她眼中，奥美正是最好的年纪，肤白标致，没有被李志勇欺负过，就应该大大方方的给贝宝找一个爸。那样，就有人保护她们俩，她也可以安心，无奈奥美整天都那般裹的严实，还装起男人来，整天说，也不脱。如今，不但有眉目，人都跑来了，不开怀大笑已是她保守再保守的表现了。
当然，奥美也理解奶奶的想法，但，有些事她不需要知道。
“谢，谢谢你。”奥美坐去奶奶身边，脸上实在灼疼的厉害，她不想抬头，奶奶放下香蕉，拿起南钦买的药，左看右看，实在看不懂上面的说明，直接递给南钦，“小伙子，你识字，你给看下，这咋用的。”
“奶奶，我叫南钦，有开水吗？消炎药是要开水吃的。这个是涂的，现在就用上吧，感染了会留疤的。”
闻言，奥美偷看了南钦一眼，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和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，很朦胧很梦幻，让你在不觉中就放下了所有防备。但她没有动，想等着他走后再涂，谁知那小子直接把药膏挤出来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，“要我帮你涂，还是你自己？”
奥美，“……”
她心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，似千万头小鹿找不到门疯狂乱撞，脸上又是一阵阵发烫。
三月，初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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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着沉重的压抑，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，墨浸了苍穹，晕染出云层。
云层叠嶂，彼此交融，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，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
好似神灵低吼，在人间回荡。
请下载爱阅小说app，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。血色的雨水，带着悲凉，落下凡尘。
大地朦胧，有一座废墟的城池，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，毫无生气。
城内断壁残垣，万物枯败，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叶，无声凋零。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，如今一片萧瑟。
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无喧闹。
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触目惊心。
不远，一辆残缺的马车，深陷在泥泞中，满是哀落，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，挂在上面，随风飘摇。
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，充满了阴森诡异。
浑浊的双瞳，似乎残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
那里，趴着一道身影。
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，衣着残破，满是污垢，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
少年眯着眼睛，一动不动，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，袭遍全身，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
网站即将关闭，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
顺着他目光望去，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秃鹫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
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，半点风吹草动，它就会瞬间腾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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良久之后，机会到来，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，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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